第二十章:姐妹之於利(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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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:姐妹之於利(二)
丁若晨緩緩搖了搖頭。她六歲就離開了東遼,連將軍府都沒記全呢!何況是東遼那千山萬水中的一座山?
毓遲良如洩了氣的皮球般好是無奈,“那可否請女公子書信一封給東遼的丁大將軍,問一問此山?”
丁若晨愈發困惑起來,“毓遲公子,是生了什麽事麽?”
毓遲良吞吐半天,卻是忽然道:“你若能嫁給我,我便可告訴了你。可你終是不能嫁我的......”
毓遲良說著說著忽然自己也不是特別確信了。比起家族的名譽,是不是救活閔丘才是更重要的事呢?
這般想著,他竟是反問道:“你會嫁給我麽?”
丁若晨眨著眼,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。
西泊,入夜時分。
廖銘恩從太尉府出來,手裏提了個圓鼓鼓的包袱。
他一身青墨色軍中便服,手腕腳腕處都綁著牛皮,牛皮外照舊又綁了層動物毛皮,連頭上的發髻也是用灰黃相間的毛皮固定綁住。雖還帶些鄉野氣,但能從這身衣服的質量上看出來,廖銘恩今非昔比,已成了西泊有頭有臉的人物。他身材精壯,周身一股肅寒之氣,沈穩之餘又顯內斂,雖只有二十歲,卻要比許多年長者還要老練。
夜裏宵禁,街上巡邏的士兵比之前多出了幾輪。輪值都是廖銘恩一手安排的,所以他清楚的知道此時此刻,哪一隊執勤的士兵行到了哪裏。他順著出城的路一直行到城門口,與守城門的將士寒暄一陣便出了城門。一句“今日之事不可洩露”便如吹眠般讓眾將士守口如瓶。也許,廖銘恩本就有這種神奇的力量,可以讓人對他唯命是從。
出了城門,廖銘恩直往西突人的大帳去,進營門的時候未有任何阻攔。一個西突士兵領著他來到最大最幹凈的帳篷前,微微躬身朝裏面作了個“請”的姿勢,他便掀簾入帳。但見爐火融融,幾名西突頭領已盤腿圍坐一圈,面前小桌上腌魚、鯨肉、烤兔,還有那發黑的厚銅杯裏黃突突的酒。
廖銘恩沈穩不驚地走進來,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他身上。為首的西突頭領大“哼”一聲,最先開口道:“你的手下焼了我一個帳子!”
廖銘恩也不說話,將手中包袱隨意往幾名頭領中間的空地丟去。包裹落地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悶響,一顆頭顱便從裏面滾了出來。眾人伸著脖子去瞧:亂糟糟的頭發蓋住了已然蒼白發青的面孔,已發黑的脖頸切面,看去仍有些黏糊糊的。
“我已處置了。”
廖銘恩說著,在最末端的席位落座,用立在桌上的半月短刀割起烤肉,大口大口吃了起來。
幾名頭領看著他毫不在意的吃相,從喉嚨裏發出有些尷尬卻仍是明顯不快的聲音。其中一個頭領率先開口說道:“就這麽一個頭顱,只怕不夠吧!”
廖銘恩專心吃著肉,頭也沒擡,“是不夠。”
眾頭領交頭接耳商量著他這句話什麽意思時,廖銘恩忽然把手裏的骨頭一丟,開口道:“但是另外一顆頭,得你們砍。”
眾頭領瞧他看去,卻是不知廖銘恩要他們砍哪個人的頭。
廖銘恩很快解開了他們心中的疑惑,“西泊太尉。”
大周皇城,白晝如夜。伴隨著轟鳴雷聲的霹靂閃電,時而劃破天際,現出一霎那的光亮。
今日的京都,又是一個雷雨天。
宣室殿內,曹侍郎向大周皇呈上一條墜滿了珍珠的腰帶,在他耳邊低語一番,大周皇便震怒著一手拍向龍案。
“傳郡主張氏!傳淮陰公主!”
太監的尖聲通傳在狂風暴雨中回蕩,讓整個皇宮都籠罩在詭異而陰郁的氣氛中。
淮陰公主夏侯蔓兒到宣室殿的時候,張佳茹早已跪在殿下。她一身單薄白紗舞裙,層疊著散蓋於地,輕盈素雅的仿若不是凡間女子。不比往昔花釵大髻,張佳茹今日只松松斜綰了個垂髻,雨水將青絲打得半濕,一縷未梳進發髻裏的頭發濕濕地半貼著一邊臉頰,順著白皙透亮的肌膚緩緩滴下水珠來。她一雙狐貍眼眼波含情又含淚,狀似千般委屈萬般愁,卻又無力為自己辯駁般楚楚可憐。
想起那句“美人哭裏見真章,最是可憐疼帝王”,夏侯蔓兒不由得便對張佳茹生出幾分欣賞。宮裏人都說自幼在一處練舞長大的張佳茹與安榮公主夏侯元,是一對知己閨蜜。可她夏侯蔓兒卻覺得,她與張佳茹才是活在同一個世界的女人。
“蔓兒,你在皇族夜宴當晚可見過這腰帶?”大周皇威嚴坐於龍案後,將案上的珍珠腰帶稍稍舉起。
“回父皇的話,見過。”
“哦?”大周皇瞇起雙眼,沈聲道:“把你當夜所見情景細細道來!”
夏侯蔓兒答了聲“諾”,便將當日與皇後兩廂會意的話,活靈活現地轉述出來,猶如當真親眼所見一般,只是她偏生不提她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。
張佳茹聽罷,委屈地滴下淚來,“皇上!那夜我與絮公主在留仙殿飲茶聊天直至深夜,哪會跑到禦花園夜會什麽公子?皇上若不信,可傳絮公主為證!”
大周皇於是傳見絮公主。
絮公主夏侯婧乃國人公主,生母乃十二年前寵冠後宮的王美人。王美人與皇後雖不睦,但夏侯婧卻與夏侯元交好,三不五時便去請安吃茶。她二人的親厚,連大周皇都有些耳聞。夏侯婧的目的,明眼人都看得清。便是大周皇親生的國人公主,因身份低下,便是嫁給貴族也是為妾。所以對於他們來說,最好的出路便是能成為皇公主的陪嫁。她之前親近夏侯元,不過是為了能陪她嫁去建周罷了。大周皇貴為天子,自然不會關心這種細節,故而他只當是夏侯婧與夏侯元投緣罷了。
夏侯婧行過宮禮,自是為張佳茹佐證,待問到珍珠腰帶時,她凝起秀眉,道是,“這腰帶不是借給安榮公主了?怎麽在父皇手中?”
只因夏侯婧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,宣室殿內情勢急轉。
張佳茹又滴出淚來,楚楚可憐以袖拭之,“正是如此,幾個月前這腰帶就借給安榮公主了,至今未還,妾又怎能身系此物出現在禦花園呢!”
夏侯蔓兒見時機已到,恭敬道:“蔓兒當夜確見身系珍珠腰帶的女子與一男子在假山後幽會,父皇若不信,可書信一封向建周王子求證,當夜他二人被夜游禦花園的王子撞見,忡忡逃離,慌亂中才落下了這腰帶。至於借還之事,蔓兒卻不清楚,不敢胡說。張佳茹既說安榮皇姊所借腰帶至今未還,卻不知以何為證?若無證,便是賊喊捉賊,誣蔑安榮皇姊。”
淮陰公主夏侯蔓兒的心思秉性最像皇後,但她卻早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,不論是在以利己為最高人生要義的程度上,還是在謀算上,夏侯蔓兒都早已遠遠超過了她的母親。這位淮陰公主不會為無利可圖的事將自己置身險境,而她也並不相信,自己的母後真有能力改變大周皇的想法。所以,夏侯蔓兒作為主謀,親自導演了今天大殿上發生的一切。
她說的那段話,聽上去好像是在為自己的同胞姐姐打抱不平,可實際上,不過是要坐實了夏侯元與人偷情這件事罷了。她心知大周皇不會把這種皇家醜事張揚,所以大膽的把龔銘軒也牽涉其中。一箭雙雕,不但毀壞了夏侯元在他父皇心中的完美公主的形象,還將龔銘軒突然改變求婚對象的責任推到了夏侯元身上。從今以後,再不會有人說是她搶了姐姐的未婚夫,而會說是夏侯元不檢點,活該自斷了前程。
張佳茹那邊,好戲還在上演。
“皇上~!”張佳茹驚慌如小鹿般委屈又可憐,“皇上相信妾,安榮公主真的沒有歸還啊!”
夏侯婧不緊不慢上前一步,道:“婧兒聽說那夜安榮公主舞畢便換衣離席,不如找當日為安榮公主更衣的婢子,一問便知。”
夏侯蔓兒嘴角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,一切都如她計劃的一般。只要坐實夏侯元淫亂後宮的罪名,便是大周皇不追究,他心中也會對夏侯元生出成見,而她夏侯蔓兒的時代即將到來。
但人算不如天算,大周皇的反應,夏侯蔓兒始料未及。
“罷了罷了!”大周皇不耐煩地揮了揮手,“不過一條腰帶,哪裏就引出這些雜事!”
夏侯蔓兒不由得瞪大雙眼,在心中嘆道:“夏侯元啊夏侯元,你何德何能,竟得父皇如此庇護!”
密集的雨幕阻擋了視線,濃厚的烏雲遮陽蔽日,猶如黑夜般的京都皇宮透出絲絲地下寒冰般的陰冷。
興樂宮正殿燈火通明,內殿一鼎半人高青銅炭爐,溫暖了整個大殿。
此刻,川州刺史夫人蔡氏正跪坐在下首,手裏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杯,恭敬地邊聽皇後說話,邊點頭。
“......說起來,太子早過了大婚之齡,不是沒有合適的,而是本宮想把這未來的大周後位留給咱們臻兒。早前臻兒小,你們舍不得她進宮。可現在,臻兒再有幾個月就滿十六了,此時不送臻兒進宮更待何時?你回去該好好勸勸阿弟,少花些心思在君寶身上,多為臻兒打算。君寶到底是個癡兒,堪不得什麽用!吳家還有兄長那一脈承繼,你們用不著操這個心!”
吳蔡氏低眉順眼應了聲,又向皇後道謝,才用極輕柔的聲音道:“君寶生來癡傻,我們也不敢妄想叫他承繼吳氏家族,但他畢竟是您胞弟唯一的繼承人,總不能因為是個癡傻的,就斷了您胞弟這一支貴族血脈啊......”
皇後聽罷,輕哼出氣,不以為然地說道:“說得容易,哪有人願把自家的貴族女兒嫁給癡兒的?!”
吳蔡氏垂頭,猶豫著開口道:“聽說丁繼昂為嫡子丁子旭請封從事中郎將的事,至今也沒個音信......”
閔丘的女神之亂,似乎已到了毓遲嬰能忍受的極限。他早先給東遼大將軍丁繼昂送去的求親帖,到現在還沒個回音。可是,上古五貴中有兩大家族可能會聯姻的這種事,總是會在大周風速傳播。故而,在此事八字還沒一撇的時候,這聯姻的消息就已傳遍了大周的每一個角落,包括西泊。
廖銘恩是從太尉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,彼時,他正在陪太尉大人巡察邊防。
“毓遲氏向來是五貴中的獨行俠,不喜歡搞聯姻這一套。”太尉大人邊走便說,“這次這麽急著要與東遼聯姻,恐怕是閔丘生了大事,卻也只有東遼能伸以援手。東遼的丁大將軍也是個精明的,自然想得到這點,故而才遲遲不回覆閔丘。想必,丁繼昂總要搞清楚閔丘到底生了什麽大事,才會考慮要不要把嫡女嫁過去。”
廖銘恩聽著,眉尾漸漸飛高。閔丘那個地方他是知道的,臨西南海域,再往遠海去,就是關押著前天界女帝的野海望洲。那位女帝,自從離開天界後,就喜歡在野海興風作浪,一不痛快就總要擄幾名男子回去演一段愛情偶像劇。若說閔丘忽然生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,廖銘恩馬上就會想到她。
這邊正想著,但聽“嗖”的一聲,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支暗箭,正中西泊太尉的命門,可謂一箭致命。
廖銘恩淡定地瞧著倒在自己腳邊的太尉,心裏卻在盤算著,如何才能解決丁若晨可能要與別人聯姻的這個大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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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章:廖銘恩要為解決丁若晨的人生大事,開始出動咯~敬請期待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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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若晨愈發困惑起來,“毓遲公子,是生了什麽事麽?”
毓遲良吞吐半天,卻是忽然道:“你若能嫁給我,我便可告訴了你。可你終是不能嫁我的......”
毓遲良說著說著忽然自己也不是特別確信了。比起家族的名譽,是不是救活閔丘才是更重要的事呢?
這般想著,他竟是反問道:“你會嫁給我麽?”
丁若晨眨著眼,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。
西泊,入夜時分。
廖銘恩從太尉府出來,手裏提了個圓鼓鼓的包袱。
他一身青墨色軍中便服,手腕腳腕處都綁著牛皮,牛皮外照舊又綁了層動物毛皮,連頭上的發髻也是用灰黃相間的毛皮固定綁住。雖還帶些鄉野氣,但能從這身衣服的質量上看出來,廖銘恩今非昔比,已成了西泊有頭有臉的人物。他身材精壯,周身一股肅寒之氣,沈穩之餘又顯內斂,雖只有二十歲,卻要比許多年長者還要老練。
夜裏宵禁,街上巡邏的士兵比之前多出了幾輪。輪值都是廖銘恩一手安排的,所以他清楚的知道此時此刻,哪一隊執勤的士兵行到了哪裏。他順著出城的路一直行到城門口,與守城門的將士寒暄一陣便出了城門。一句“今日之事不可洩露”便如吹眠般讓眾將士守口如瓶。也許,廖銘恩本就有這種神奇的力量,可以讓人對他唯命是從。
出了城門,廖銘恩直往西突人的大帳去,進營門的時候未有任何阻攔。一個西突士兵領著他來到最大最幹凈的帳篷前,微微躬身朝裏面作了個“請”的姿勢,他便掀簾入帳。但見爐火融融,幾名西突頭領已盤腿圍坐一圈,面前小桌上腌魚、鯨肉、烤兔,還有那發黑的厚銅杯裏黃突突的酒。
廖銘恩沈穩不驚地走進來,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他身上。為首的西突頭領大“哼”一聲,最先開口道:“你的手下焼了我一個帳子!”
廖銘恩也不說話,將手中包袱隨意往幾名頭領中間的空地丟去。包裹落地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悶響,一顆頭顱便從裏面滾了出來。眾人伸著脖子去瞧:亂糟糟的頭發蓋住了已然蒼白發青的面孔,已發黑的脖頸切面,看去仍有些黏糊糊的。
“我已處置了。”
廖銘恩說著,在最末端的席位落座,用立在桌上的半月短刀割起烤肉,大口大口吃了起來。
幾名頭領看著他毫不在意的吃相,從喉嚨裏發出有些尷尬卻仍是明顯不快的聲音。其中一個頭領率先開口說道:“就這麽一個頭顱,只怕不夠吧!”
廖銘恩專心吃著肉,頭也沒擡,“是不夠。”
眾頭領交頭接耳商量著他這句話什麽意思時,廖銘恩忽然把手裏的骨頭一丟,開口道:“但是另外一顆頭,得你們砍。”
眾頭領瞧他看去,卻是不知廖銘恩要他們砍哪個人的頭。
廖銘恩很快解開了他們心中的疑惑,“西泊太尉。”
大周皇城,白晝如夜。伴隨著轟鳴雷聲的霹靂閃電,時而劃破天際,現出一霎那的光亮。
今日的京都,又是一個雷雨天。
宣室殿內,曹侍郎向大周皇呈上一條墜滿了珍珠的腰帶,在他耳邊低語一番,大周皇便震怒著一手拍向龍案。
“傳郡主張氏!傳淮陰公主!”
太監的尖聲通傳在狂風暴雨中回蕩,讓整個皇宮都籠罩在詭異而陰郁的氣氛中。
淮陰公主夏侯蔓兒到宣室殿的時候,張佳茹早已跪在殿下。她一身單薄白紗舞裙,層疊著散蓋於地,輕盈素雅的仿若不是凡間女子。不比往昔花釵大髻,張佳茹今日只松松斜綰了個垂髻,雨水將青絲打得半濕,一縷未梳進發髻裏的頭發濕濕地半貼著一邊臉頰,順著白皙透亮的肌膚緩緩滴下水珠來。她一雙狐貍眼眼波含情又含淚,狀似千般委屈萬般愁,卻又無力為自己辯駁般楚楚可憐。
想起那句“美人哭裏見真章,最是可憐疼帝王”,夏侯蔓兒不由得便對張佳茹生出幾分欣賞。宮裏人都說自幼在一處練舞長大的張佳茹與安榮公主夏侯元,是一對知己閨蜜。可她夏侯蔓兒卻覺得,她與張佳茹才是活在同一個世界的女人。
“蔓兒,你在皇族夜宴當晚可見過這腰帶?”大周皇威嚴坐於龍案後,將案上的珍珠腰帶稍稍舉起。
“回父皇的話,見過。”
“哦?”大周皇瞇起雙眼,沈聲道:“把你當夜所見情景細細道來!”
夏侯蔓兒答了聲“諾”,便將當日與皇後兩廂會意的話,活靈活現地轉述出來,猶如當真親眼所見一般,只是她偏生不提她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。
張佳茹聽罷,委屈地滴下淚來,“皇上!那夜我與絮公主在留仙殿飲茶聊天直至深夜,哪會跑到禦花園夜會什麽公子?皇上若不信,可傳絮公主為證!”
大周皇於是傳見絮公主。
絮公主夏侯婧乃國人公主,生母乃十二年前寵冠後宮的王美人。王美人與皇後雖不睦,但夏侯婧卻與夏侯元交好,三不五時便去請安吃茶。她二人的親厚,連大周皇都有些耳聞。夏侯婧的目的,明眼人都看得清。便是大周皇親生的國人公主,因身份低下,便是嫁給貴族也是為妾。所以對於他們來說,最好的出路便是能成為皇公主的陪嫁。她之前親近夏侯元,不過是為了能陪她嫁去建周罷了。大周皇貴為天子,自然不會關心這種細節,故而他只當是夏侯婧與夏侯元投緣罷了。
夏侯婧行過宮禮,自是為張佳茹佐證,待問到珍珠腰帶時,她凝起秀眉,道是,“這腰帶不是借給安榮公主了?怎麽在父皇手中?”
只因夏侯婧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,宣室殿內情勢急轉。
張佳茹又滴出淚來,楚楚可憐以袖拭之,“正是如此,幾個月前這腰帶就借給安榮公主了,至今未還,妾又怎能身系此物出現在禦花園呢!”
夏侯蔓兒見時機已到,恭敬道:“蔓兒當夜確見身系珍珠腰帶的女子與一男子在假山後幽會,父皇若不信,可書信一封向建周王子求證,當夜他二人被夜游禦花園的王子撞見,忡忡逃離,慌亂中才落下了這腰帶。至於借還之事,蔓兒卻不清楚,不敢胡說。張佳茹既說安榮皇姊所借腰帶至今未還,卻不知以何為證?若無證,便是賊喊捉賊,誣蔑安榮皇姊。”
淮陰公主夏侯蔓兒的心思秉性最像皇後,但她卻早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,不論是在以利己為最高人生要義的程度上,還是在謀算上,夏侯蔓兒都早已遠遠超過了她的母親。這位淮陰公主不會為無利可圖的事將自己置身險境,而她也並不相信,自己的母後真有能力改變大周皇的想法。所以,夏侯蔓兒作為主謀,親自導演了今天大殿上發生的一切。
她說的那段話,聽上去好像是在為自己的同胞姐姐打抱不平,可實際上,不過是要坐實了夏侯元與人偷情這件事罷了。她心知大周皇不會把這種皇家醜事張揚,所以大膽的把龔銘軒也牽涉其中。一箭雙雕,不但毀壞了夏侯元在他父皇心中的完美公主的形象,還將龔銘軒突然改變求婚對象的責任推到了夏侯元身上。從今以後,再不會有人說是她搶了姐姐的未婚夫,而會說是夏侯元不檢點,活該自斷了前程。
張佳茹那邊,好戲還在上演。
“皇上~!”張佳茹驚慌如小鹿般委屈又可憐,“皇上相信妾,安榮公主真的沒有歸還啊!”
夏侯婧不緊不慢上前一步,道:“婧兒聽說那夜安榮公主舞畢便換衣離席,不如找當日為安榮公主更衣的婢子,一問便知。”
夏侯蔓兒嘴角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,一切都如她計劃的一般。只要坐實夏侯元淫亂後宮的罪名,便是大周皇不追究,他心中也會對夏侯元生出成見,而她夏侯蔓兒的時代即將到來。
但人算不如天算,大周皇的反應,夏侯蔓兒始料未及。
“罷了罷了!”大周皇不耐煩地揮了揮手,“不過一條腰帶,哪裏就引出這些雜事!”
夏侯蔓兒不由得瞪大雙眼,在心中嘆道:“夏侯元啊夏侯元,你何德何能,竟得父皇如此庇護!”
密集的雨幕阻擋了視線,濃厚的烏雲遮陽蔽日,猶如黑夜般的京都皇宮透出絲絲地下寒冰般的陰冷。
興樂宮正殿燈火通明,內殿一鼎半人高青銅炭爐,溫暖了整個大殿。
此刻,川州刺史夫人蔡氏正跪坐在下首,手裏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杯,恭敬地邊聽皇後說話,邊點頭。
“......說起來,太子早過了大婚之齡,不是沒有合適的,而是本宮想把這未來的大周後位留給咱們臻兒。早前臻兒小,你們舍不得她進宮。可現在,臻兒再有幾個月就滿十六了,此時不送臻兒進宮更待何時?你回去該好好勸勸阿弟,少花些心思在君寶身上,多為臻兒打算。君寶到底是個癡兒,堪不得什麽用!吳家還有兄長那一脈承繼,你們用不著操這個心!”
吳蔡氏低眉順眼應了聲,又向皇後道謝,才用極輕柔的聲音道:“君寶生來癡傻,我們也不敢妄想叫他承繼吳氏家族,但他畢竟是您胞弟唯一的繼承人,總不能因為是個癡傻的,就斷了您胞弟這一支貴族血脈啊......”
皇後聽罷,輕哼出氣,不以為然地說道:“說得容易,哪有人願把自家的貴族女兒嫁給癡兒的?!”
吳蔡氏垂頭,猶豫著開口道:“聽說丁繼昂為嫡子丁子旭請封從事中郎將的事,至今也沒個音信......”
閔丘的女神之亂,似乎已到了毓遲嬰能忍受的極限。他早先給東遼大將軍丁繼昂送去的求親帖,到現在還沒個回音。可是,上古五貴中有兩大家族可能會聯姻的這種事,總是會在大周風速傳播。故而,在此事八字還沒一撇的時候,這聯姻的消息就已傳遍了大周的每一個角落,包括西泊。
廖銘恩是從太尉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,彼時,他正在陪太尉大人巡察邊防。
“毓遲氏向來是五貴中的獨行俠,不喜歡搞聯姻這一套。”太尉大人邊走便說,“這次這麽急著要與東遼聯姻,恐怕是閔丘生了大事,卻也只有東遼能伸以援手。東遼的丁大將軍也是個精明的,自然想得到這點,故而才遲遲不回覆閔丘。想必,丁繼昂總要搞清楚閔丘到底生了什麽大事,才會考慮要不要把嫡女嫁過去。”
廖銘恩聽著,眉尾漸漸飛高。閔丘那個地方他是知道的,臨西南海域,再往遠海去,就是關押著前天界女帝的野海望洲。那位女帝,自從離開天界後,就喜歡在野海興風作浪,一不痛快就總要擄幾名男子回去演一段愛情偶像劇。若說閔丘忽然生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,廖銘恩馬上就會想到她。
這邊正想著,但聽“嗖”的一聲,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支暗箭,正中西泊太尉的命門,可謂一箭致命。
廖銘恩淡定地瞧著倒在自己腳邊的太尉,心裏卻在盤算著,如何才能解決丁若晨可能要與別人聯姻的這個大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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